2007-7-26
回憶李小龍（1）

我見過李小龍兩次，由於我不是功夫迷也不是李小龍迷（以前不是現在也不是），李小龍生前的時候，我無乜留意他的事跡。反而係後幾年同兩個與他親近的人士談過話，得到李小龍第一手資料，這一點下述。其他的都是當時報章雜志消息。

我第一次見到李小龍，是1970年剛入行時，在國泰/永華片場做靚仔的時候，據記憶，他當時己在TVB歡樂今宵亮相之後(不然我當時不會留意他) 。話說，李小龍上歡樂今宵，用三隻手指做掌上壓(當時少人做，後來成行成市) ，以及，手臂不動用手指彈開劉家傑個一幕，技驚香港。

就算係咁，都無得撈。個一日上國泰/永華片場，估計係OW爛腳。當時嘉禾尚未成立，即是說，佢OW左成年爛腳。

回憶李小龍（2） ----兼憶小麒麟

個一日我在片廠內遠遠見到斜坡路李小龍一班人，是由他少年玩伴小麒麟帶住上永華。當日匆匆一瞥，對李小龍冇乜印像，只記得佢著一件白恤衫，人好瘦（當時不知道佢身材好勁）。

對當日見到李小龍冇乜好講，可以講下小麒麟（花名叫少條lun）。唔知點解，我係永華片場做靚仔的時候，做三四流演員(兼武師) 的小麒麟同我好好傾---可能他同所有人都好好傾。

我記得有一次佢掛著一苦笑表情，話自己卅幾歲，阿媽哦佢結婚，云云。我同佢唔係好熟，(當時)年紀我細佢好多，地位差好遠(我月薪百五元，佢起碼有幾千掛) ，唔知點解會同我講呢D野----或者佢同所有人都咁講。當時我覺得佢有D苦相。

之後，李小龍回港，紅左，小麒麟竟扶搖而上，一部叫"麒麟掌"的影片，在李小龍支持下（掛顧問），小麒麟竟然擔正做主角！

我永華之後無見過小麒麟，伊稀知道他後來娶了個泰國老婆，但不知在那一年我竟在報章看到他的死訊----在泰國車禍(！?) 令我傷感了好幾天。小麒麟是個好人，我懷念他！

回憶李小龍（3）---- 「得唔得? 得唔得?」

講返李小龍。我第二次親身見到李小龍，是兩年之後之事(1972年左右)，當時我轉左去邵氏撈，翻過來去嘉禾蹓躂。唔記得是找舊同事抑或探班(當時我的身份無資格叫探班，姑且名之)，走左入「精武門」廠睇拍戲。大佬，自己做緊片場，仲捐去睇拍戲，可見當時李小龍的吸引力。(順便回應神經刀，當時李小龍不可能成日去邵氏探班，記憶上，未去過)

入到廠，見李小龍赤著上身，手持木棍，連環動作擊退一眾歹徒一幕。一輪揮擊，眾歹徒倒地，李最後單手挾掍，另一手撥扇手勢，凝勢，頭不抬（招牌動作），虎虎生威，吼叫：「得唔得? 得唔得?」，原來他當時身兼導演，問攝影師這個鏡頭得唔得（OK不Ok）。我當時feel到李小龍的「威」及「片場權力感」。

關於武打身手，李小龍當然無得頂。我頭幾年跟的戲都是武打片，最初跟國泰/永華武打片，武打身手真是渣到冇人有，去到邵氏跟張徹戲，嘩，唐師父劉師父手下的武師，一打，睇到我眼都花。

但李小龍的打則不同。和他對打的武師(一流的) ，一樣是「落花流水」的流暢、好看，而李小龍的不是流暢，而是有板有眼，帶著吆喝聲，有快有慢。快者比較多，是雷霆閃電具爆炸性那一種。最大分別是，李小龍的打是「真打」(當然不是真打著對方)，有「內斂」。套句流行語，用心打出來(當然基礎係要識打)。

一般武師是雜耍，裝胸作勢---但在鏡頭下己很真實---始終是拍戲。但李小龍黎真的(當然不是真打著對方)。所以他那句「得唔得? 得唔得?」，表面上問攝影師這個鏡頭得唔得（有無穿崩），多年後，我懷疑實情是：「我的功夫得唔得?」「我打得怎麼樣?」

回憶李小龍（4）----李小龍與羅維

李小龍當紅的事跡，路人皆知，現在講些大路野兼個人評析。

李小龍當初投靠嘉禾，不知為什麼會被派去主演一部「唐山大兄」，導演吳家驤是一個在國語片中演糟老頭的一個演員。影片在泰國拍攝，証明李小龍當時未受重用(或者嘉禾無budget) 。未幾，李小龍和吳家驤翻面，嘉禾於是派出當時首席導演羅維接拍「唐山大兄」。

係人都知李小龍是劉亮華女士(高級製片)由美國挖回來者。劉亮華當時是羅維妻子(後離異，劉成為鄒文懷親密伴侶) 。李小龍既然由權勢份子劉亮華挖回來，為什麼會塞給二打六導演吳家驤拍呢?至今成謎---我猜當時羅維亦睇唔起李小龍。多年後，我和劉亮華女士和羅維先生(1928-1996) 接觸過，都無問這個問題。(真想找劉亮華女士做一段口述歷史，她今年近七十多了吧)

說回「唐山大兄」，圈內未映先轟動，行家打賭會收多少，我跟同事賭收過二百萬，結果收三百七十多萬，李小龍時代伊始來臨。圈內talk李小龍事跡不絕，一是李小龍和「肥佬」羅維的消息。

羅維本是邵氏大導演之一(1970年前)，但爭不過張徹，影片票房始終不過百萬，於是和除增宏(當時大導演) 跟隨鄒文懷叛出邵氏成立嘉禾。

羅導演以「福星」聞名，一連捧紅多個鉅星，但羅維不是有甚麼實力的導演，符碌而有運。以李小龍當時的氣勢及脾氣(老外脾氣)，點會服羅維。有一個好流行的趣聞，在羅維拍李小龍的戲時，有一個鏡頭，long take個種，當李小龍打到落花流水之際，突然聽到遠處羅導演嗌cut，眾人回頭一看，看到羅維在片廠一角用收音機聽馬，原來唔係嗌cut，係喊馬喪！

另一個complain是肥佬D鏡頭捉唔到李小龍的動作，云云，這是一門大學問。因為七十年代的shooting aspact(銀幕比例) 是1:2.35，新藝拉瑪，最長個種(現在港片回復1:1.85) ，鏡頭好蝦人擺，加上一個唔掂的攝影師，咁畫面就好大鑊。

回憶李小龍（5）----扯談武打鏡頭

舊一輩導演(1970代)的「畫面sense」多是平面的，多是舞台劇視點，他們多沒有「視覺設計through鏡頭」的sense。之後新一輩導演，有「視覺設計」sense，擺鏡頭走向三維(3-D) 思維。

舊一輩導演是「用鏡頭捕捉動作」，基本上是紀錄客觀(頂多加上剪接) 。新一輩導演是「將鏡頭捐入動作中」，是「設計將鏡頭和動作如何配合創造出一種客觀上看不到的動作」，後者以「The Matrix Reloaded」中Keanu Reeves慢鏡拗腰避子彈一幕(加特技)作典形例子，動作場面可以玩到咁，服。

記憶中，劉家良的武打鏡頭十分犀利(指八十年代D戲)，有影評人說劉師父的鏡頭都識打功夫。個人經歷，徐克的動作場面(含武打身手)的「設計思維」真係無得頂(鄙人跟過佢做策劃)。但講到「設計將鏡頭和動作如何配合創造出一種客觀上看不到的動作--非武打」，No.1應該是吳宇森(鄙人與他識於微時)，武打No.1則是袁和平(鄙人與他編過劇)。

但，30幾年前李小龍投訴「肥佬」的不是這個層次。講開，假如用特技手法，反而會破壞李小龍的身手。據說，李小龍投訴的是「畫面上看不到動作」，原來李小龍的動作快到鏡頭都捕捉不到！要點先掂?我相信羅導演至死也想不出(不要跟我說用slow motion) ，網友想不想到?

關於港產片鏡頭和動作的配合及沿革，以後有機會再說。